【新世界狂歡】-守護⑥ 自由-玖伊▶玖夜x伊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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☑OOC注意!!
☑私設注意!!
☑狐妖玖夜&社畜伊得
☑內有些許靈異恐怖


❧正文開始

   ——玖夜,你不該來這裡的。

  再次見到小少爺時,他正躺在臥房裡,他拋棄了他,回到精美的金籠裡。
  那時是秋季的最後一點尾巴,枝葉已枯黃,散落一地的腐朽與枯竭令人感到莫名的窒息,象徵死亡的季節將近,天已轉涼,然而對方房裡的柴火卻僅夠驅逐由窗外刮進的寒風,身著的布衣料子更是只比外頭的平民有好些而已,而侍奉的下人,要多不經心有多不經心,與在妖閣受到的待遇可說是天壤之別,這就是離開他後的下場嗎?
  一路尋來的玖夜,悄然從窗台溜進,本以為見此情景他會感到痛快,可憤怒與痛苦卻揪著他的心臟,而且,小少爺病了,得了肺癆,卻從沒想過要告訴他,就這麼一聲不響、隻字不提的離開他後回到自己家族等死。
  玖夜決定如之前對自己說的,將對方帶走囚禁,讓他知道自己有多麼愚蠢,就是折了,也該折在他手裡,然手在碰到對方之際,沉睡的人忽地睜開雙眼,用剛睡醒的朦朧,迷惑地看著他。
  「玖夜?你怎麼會在這?你不該來這裡的。」
  這是時隔兩年見到他的第一句話,玖夜簡直要被氣笑了,就這麼不想見到他、這麼厭惡他嗎?
  向來高傲而強大的狐妖,第一次有了在意的事、第一次交出自己的真心,也是第一次,被如此拒絕,這是一種陌生又複雜的情緒,怒意、難過、惶然、迷茫全混在一起,他只知道這心情令他難受得想將一切毀去,不知如何排解的心緒全成了傷人的利爪與話語,他一把將人壓在身下,現出的妖爪利甲刺痛著身下的人。
  「看來,回到金鑲銀砌的富貴門第裡,膽子也跟著人類的傲慢一起肥了,是誰,准許你命令我的?嗯?小少爺,你現在這樣子,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,不知自己有幾個斤兩、狂妄且無趣的人類呢!」
  有求於他的時候是一個樣子,轉過身又是另一個樣子,狡猾、自私的人類啊!他該把這個家族的人一個個在對方面前焚毀,讓這人類看看愚弄他的下場;他該把對方手指一支支卸下,讓他也體會這股椎心刺骨的痛楚,然而為什麼,一想到對方會因此心碎他便完全下不了手;為什麼,明明是先拋下他的人,而今的表情卻比他還哀戚。
  「為什麼……」他將頭靠在對方肩上,遮蔽了丟人的表情,恥辱,這樣的他,居然會對一個人類如此戀戀不捨、如此毫無尊嚴地示弱。
  「……對不起。」
  玖夜感覺自己被溫柔的回擁,就像過往美好的時光。
  「對不起。」小少爺再次開口,哽咽地一遍遍叫著他的名字、一遍遍地與他道歉,「玖夜,我不知道會變成這樣,這不是我的本意,我只是,不想讓你傷心,不想在我死後還讓你繼續守著諾言,所以……對不起、對不起!」
  人類相對於妖族而言太過脆弱,任何一點疾病都足以致命,為了不讓他為他的離去痛苦,因此決定先用更加殘忍的方式離開,可這一切都白費了,被尋回的當下,所有的舉動都沒意義了。
  呵,真是笑話,不過是個人類,而他是大妖,還真以為他會因為他而黯然傷神嗎?
  「但我還是知道你會為我難過,因為,我可是你最愛的人,就像我這麼愛你、放不下你一般。」
  「……」
  玖夜沒再說話,轉而吻住那不斷揭開他脆弱的唇,那樣冰冷,帶著澀味的濕潤,原來,人類的淚水是這麼鹹的嗎?他們緊緊相擁,感受著彼此心跳的顫動、血液的熱度,如同骨與肉,不再分離。
  「會有解決辦法的。」玖夜附在他耳邊低語,他自會有解決的方法。
  「不!」
  「小少爺?」
  「玖夜,你不該來這裡,快走吧!拜託了,我不能說我親族的壞話,但這裡真的不是好地方。」
  「喔呀!要我離開?可以呦,我還等著要跟你好好算這筆帳呢!」玖夜伸出手,準備帶著他返回妖閣,不過為了以防小少爺哪根筋又抽了,果然還是將他囚禁一陣子吧!
  出乎預料的,對方又再度回絕他,他不願他留下,也拒絕跟他走。
  「玖夜,能再見到你我已經了無遺憾了,但這裡終究是我的根我的家,此世我已經給家族蒙羞了,至少在最後,身為長男的我,能夠多少贖些罪。」
  聞言,玖夜的眼神暗下,他還有許多帳得跟他算、還有許多債要讓他還,豈會這麼輕易的放他離去,他的小少爺想爛死在這兒,還得問他同不同意!
  看著還想繼續說什麼人,他眼神一眨,對方隨即歪著身子沉沉睡去,現在,他不想再聽到任何令他不悅的話語。
  噓!我的小母狐啊!他自有辦法,所以,好好睡吧!
  稍晚,進門的僕役見勾走他們少爺神魂的大妖竟闖入少爺房裡,驚得欲放聲大喊,卻被厚實的妖力震得幾乎喘不過氣。

  ——叫你們的家主過來。

  趁我還有耐心的時候。
  極為絕美又震撼的面容勾起笑,卻如罌粟般帶著劇毒。

  這是一場不怎麼愉快的交易,雖然於他來說相當實惠。愚蠢的人類總喜歡把所有東西附上價碼,但能創造出最大利益的人類本身,卻廉價得令人失笑,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,幾句根本沒有實際定義的「興盛」,就能將小少爺完全賣予他,即使當事人聽聞後十之八九不會同意,但那又如何?他不過是照著人類的規則走,這不也是小少爺所希望的嗎?
  自達成協議後,魏家少爺在宅邸裡休養所獲得的待遇便有顯著提升,而那隻令人畏懼的狐妖,也悄悄地在大宅入住,他總是在黎明到來,就這麼無聲息地待在房裡直到深夜,又靜靜離去。
  玖夜在尋找他曾經撇過一眼,能將疾病置換的妖術,人類的身體實在太過弱小,哪怕一點病痛傷害都能輕易奪去性命,但對恢復力強大的妖族來說,不過輕如蚊蟲叮咬、重如風寒一場,對生命絲毫無半點威脅。
  而他的小少爺,呵呵,明明病弱在床,還是拼命想勸阻他;明明自己已如風中殘燭,卻還是關心著他人,多麼天真可笑又可愛,已完全屬他的,小母狐啊!若是知道自己已經被最重視的家族給賣了,會作何感想呢?
  他很期待契約生效,也就是他們結為連理的那天,知道他與其家族交易的小少爺會是什麼表情。
  在這之前,他會讓對方的病痛完全康復的,他可是隻強大的妖族,只要他出手,還有什麼能難得倒他?


  然而在他終於帶著續命的妖術返回宅邸,迎接他的,卻是盪在枝上的軀體。
  原來小少爺,早就知道了。
  不希望他被他的家族利用,因此再一次的用更加殘酷的方式解開他的桎梏,為什麼?才不過幾天、他才不過離開幾天而已呀!
  玖夜淡漠地看著這一切,感覺心裡的某個地方已經完全碎裂,他不斷下墜著,深淵陰風環伺,他卻永遠踏不著底了。

  他被抬了進去;而他被披上紅袍簇擁入門。

  正值黃道吉日,夜晚的囍事隨著奏樂拉開序幕。
  玖夜被封了力量壓入禮堂,三個叩首後被釘入棺中,永世將被封在棺裡。
  沒有了籌碼與狐妖立契的人類,決定找來法力高強的道士拘住妖魄,以供家族永世興盛,可他們錯估大妖的能力。
  他自願赴死與小少爺共度忘川,但可不代表他會輕易放過這些貪得無厭的,連他死去的小少爺都想利用的人類。
  狐妖的詛咒突破禁錮燒毀符紋,道士當場被逆反的咒術反殺,而魏氏家族,則滿門與他一同被囚禁在這棟宅子裡,永世不得超生。


  ☐


  唔唔唔!被摀住口鼻的伊得奮力掙扎,彎起肘子向後就是一擊,身後的人並沒有因此收手,反而更加用力地禁錮他,並將他拖離廊道。

  ——噓!安靜點。

  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,穿過恐懼乘載住驚惶,不斷在風中飄盪的葉片終於落入地面,躺在滿是狐尾花與玫瑰的花叢裡,卻也引得他的心緒再次泛出陣陣漣漪。
  「玖夜?」伊得不敢置信地回望眼前的人,沒想到還能有再見的一天,他們分離的時間久得令人心死,卻也短暫得不夠讓人完全釋懷,他被束縛的姿勢就像從後方被擁抱,玖夜見他冷靜後歇手,伊得卻急得趕忙拉抱住他不願放開。
  「玖夜,真的是你?你怎麼會在這裡?我已再也見不到你了,可惡!討厭鬼!不要一聲不響地消失啊!」
  「在這緊要關頭裡,小少爺還真有閒情逸致呢!」玖夜的手微微舉起後又放下,任由對方緊緊纏住他,他忍下安撫他的衝動,說出來的調侃全成染上幾絲嘆息。
  「還不都是因為你!」伊得啞聲到,又再他的懷裡溫存幾下,並刻意將淚水抹到對方肩上,才收斂心情抬起頭,「玖夜,這裡是哪裡?我該不會,呃,死了?還有,我剛才在另一間房裡遇到了跟我很像的人,噢!或說是好兄弟?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  「很可惜,小少爺還活著喔!不過要是真的被抓走就難說了,要怪就怪小少爺自己,沒事跑去極陰地一日遊,又讓那些東西跟回來了呢!至於你看到那個與你相似的東西,不過是一點無法消散的意念與不甘罷了,不會思考也沒有任何靈魂碎片,甚至不能離自己的屍首太遠,僅是順著殘留的念想行動的空殼,沒什麼值得在意的。」
  所謂的極陰之地,是墓地嗎?他真的沒有想去墓園的意思,原本,他只是想找房東,誰知道居然會有這麼靈異的發展,伊得想著都覺得自己真的衰到地心去,沒良心的狐妖不只沒有為他掬一把同情淚,似乎還有些幸災樂禍?
  「至於這裡,則是陽間與陰間的交界處,人稱『夾縫處』的地方,一般不會對陽世開啟大門,不過偶有蠢蛋帶這一身陰氣誤闖,之後成為靈與妖的糧食就是了,呵呵!」
  「那,我還能離開嗎?」若說剛才是因為久違的戀慕緊抱著人,那現在就是因為保命而要抓緊眼前的狐妖,既然對方會出現在這裡,應該、肯定,是沒有想丟下他的對吧?對吧!
  而且……
  想起在上個房裡差點被掐死,還差點被拖進棺材的情景,手便不由得再次顫抖,玖夜雖然說那是意念的空殼,要他不必在意,但那時他與「祂」彼此接觸到的瞬間,有些不曉得該稱為「記憶」還是「執念」的東西進入他腦海裡,形形色色、恍恍惚惚,可唯有那抹優雅的狐尾紫,惹眼得令人難以忽視,充斥了記憶殘片的各個角落。
  或許玖夜這個名字並不特別——尤其現在一堆網路代稱更是把這兩字寫得更加氾濫——但同為狐妖、力量強大、還叫玖夜的機率能有多少?
  「這種情況下還能發呆,該說小少爺是膽量過人,還是該說蠢到極致?」
  「嗯?啊?」聞聲抬起眼的伊得一臉茫然,想得太過入神的他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  「喔呀!真是嚇傻了?……唉,我就難得好心一把,幫你出去吧!」語畢,玖夜沒再回應,而是逕自牽起他的手朝外頭走去。
  門後的廊道已恢復平靜,四周靜悄悄地只餘柱上的燭火隨著陰風微微搖曳,寬敞的長廊將伊得的影子拉得老長,明明是兩個人,墨黑的孤影卻讓人有獨自一人的寂寞錯覺。
  看著牽著自己的手,以及走在前方的背影,恍然間,破碎的殘意又再次湧上,那是兩人在庭院、在街市並肩而行的身影,一對佳偶、甜蜜笑語、美好過去,雖然對「祂」有些吃味,但伊得可不認為玖夜是那種會隨手庇護人的個性,為什麼會找上自己呢?他想起由小而大過去的種種,以及關於「祂」的容貌,一個有些荒誕的想法在他腦中匯聚。
  「玖夜,能問你一個問題嗎?」伊得開口,他想知道,想驗證,既然已經在真相邊緣,那麼他並不想繼續蒙在谷底。
  「又要問什麼蠢問題了嗎?」
  已經預設是蠢問題了……好吧!或許真的很蠢吧!
  「玖夜,你為什麼,會想守護我呢?」
  「真有趣的問題,小少爺,你憑什麼認為我有在守護你?幻術都消除了,小少爺的腦袋還沒轉過來嗎?」
  最好沒有,拿最近的來說,難道墓園時的聲音跟火焰是他幻聽嗎?
  前方的人不急不徐道,伊得努力想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些什麼,無奈對方是偽裝高手,當他想隱瞞的,不管是情緒還是情報,你什麼都得不到。
  「小時候,有幾次我差點受重傷,都有一隻紫色狐狸在角落看著我,而後我便會安全獲救,還有幾次我生了病,在床上不舒服的躲在棉被裡偷偷哭泣,也會有一隻裹著螢光的大狐狸,來我的床邊安慰我,以前我還覺得這隻毛茸茸的大狐狸是變大版螢火蟲呢!」伊得娓娓說到,雖然玖夜沒反應,但他知道對方在聽,他總是會聽他說得每一句,「後來大一點,這些事不曉得怎麼全忘了,是前年才慢慢想起的。
  「等我長大後也是,雖然沒再見到那隻毛茸茸的紫色大狐狸,但只要有危險,總會感覺身邊有股力量在幫助我,就是稍早在墓地裡發生的事也是,有個聲音讓我快跑,紫色的火焰燒盡所有阻擋我的東西。
  「玖夜,那是你,對吧!」
  肯定句落下,空氣一瞬凝滯,他知道也許該就此打住,但他仍舊開口再次問到:「為什麼?」
  不過一秒,他的手腕發出巨痛,玖夜停下腳步,緩緩轉過的表情終於藏不住情緒,陰霾與狠戾覆蓋他的眉眼,伊得被按到牆上,冰冷修長指尖掐住的他頸脖,身前,是散發巨大壓迫的狐妖。
  「看來你是真的很想永遠留在這裡,知道原因又如何?我想做就做,有必要跟你解釋嗎?再說,不久前才剛把你扔棄,你怎麼就不長點記性呢?莫有過多妄想了,人類!」
  也許是因為身在夾縫非生非死的關係,伊得除了疼痛外並沒有想像中的窒息感,他該對狐妖的怒火感到恐懼,可雙眸卻只映出對方異色眼底的閃動與脆弱。
  他沒有掙扎,而是再次出言說出自己的推測:「玖夜,是因為,我是魏家少爺的轉世,對嗎?」
  狐狸是專情的動物,執著與專一的程度恐怕比人類想得要高得多,而玖夜,這隻強大、傲氣又美麗的狐妖,依他的脾性,怎麼可能無緣無故隨手給予人類護佑呢?那麼,也就只有一個可能,如果他是「祂」,那麼一且行為的解釋都合理了。
  伊得想觸碰對方的臉頰,玖夜卻立即鬆手退了一步,所有的感情再度收攏,唯有眼間那股陰鬱未散。
  「你已經讓我膩味了。」他說:「快滾吧!給我滾出這裡。」


  他們在不見首尾的廊道走著,或許是因為有玖夜帶路,即使偶有擦身而過的僕役,也是垂著頭並未對他們的行動有任何反應,就是那股屬於死者的寒意與青色的皮膚令人發毛。
  玖夜真的不理他了,但即使如此,仍舊牽著他一步一步向著盡頭走,明明說著他厭煩,他大可讓他自生自滅或魂飛魄散。
  還有之前的大病,八成也與對方有關係,他們倆相處的日子越久,他的身體越虛弱,直到他離開他,他的病情才有所好轉,巧合嗎?那事到如今的巧合還真多啊!
  伊得想,要對方說出一點真話是不可能了,不管是與自己相處的時間,還是從「祂」傳來的記憶裡,對方都是這般始終如一的個性。
  而那股意念,不知為何玖夜似乎碰不著祂,或許也與祂的無魂無意志有關,這樣日復一日看著愛人的殘念在遺憾中飄盪,是什麼感覺呢?
  雖然記憶是七零八落的,但伊得結合之前自己被壓著叩首,還有差點被一起釘進棺材的情景,多少也能推出一二,恐怕最開始他的遭遇,便是玖夜曾經遭受的事吧?他對冥婚沒有研究,但也聽過將人釘到棺裡禁錮靈魂的習俗。
  玖夜不知是自願還是非願被禁在這棟宅裡,連著這些家僕與家族的人都一起被詛咒拘著,但冥婚的對象卻先一步轉世了,只剩那不知為何遺留的殘意,百年不散。
  伊得不曉得自己被庇護了幾世,但在這偌大又死寂的夾縫裡,那隻熱愛驚奇又滿是好奇心的狐妖,就這麼一人待在這兒,是很孤獨的吧?
  他甚至不忍也無法想像,對方是如何看著歲月流逝的。
  「玖夜。」伊得再度喚著,對方沒有反應,他便繼續說下去,「這次我回去後,幫你把身上的釘子拿下來好不好?要是有符咒什麼的,幫你撕掉好嗎?」
  就在伊得以為玖夜會一直靜默到把他帶出空間時,排斥的話語幽幽地傳來:「不需要你多管閒事。」
  「但是……」也許也是因為咒語的關係,才會連同那樣的意念都不得消逝,他想解放玖夜,也希望他能重獲自由,他就該是無拘無束的、自由不羈的。
  「先管好你自己吧!人類。」
  玖夜再度拒絕。
  所以果然是自願留下的嗎?是為了當初的誓言?還是留在此處的依戀?伊得此刻還真不合時宜地羨慕能夠被如此深愛的,不曉得哪一代的前世。
  「這次,如果我離開了,我們還能再見面嗎?」伊得不死心,再次提出另一個方案,如果對方堅持要守著,那麼哪怕只有一點,他希望能稍微撫慰對方的孤寂,「雖然我不能成為魏家少爺,我只是伊得,就只是伊得,但……」
  一個人走了,世上就再也不會有一模一樣的人了,哪怕是同個靈魂,不同際遇,不同個性,本質都會有所差異,沒有誰能取代誰,自己就只能成為自己,況且,隨意的說要頂替,對雙方都是不尊重的吧!
  「玖夜,我們重新開始好嗎?重新相遇、重新自我介紹、重新同居,然後重新在一起!」
  不是同情,也不是什麼救護心態,沒了幻術操弄的他,確實無法像之前著魔那般的至愛著,但情芽早已冒了頭,若是可以、如果可以,這股淺淺的戀慕,有天定能再次溢滿彼此之間。
  前方的人嗤笑一聲,一直不願看他的頭終於再次轉過來,熟悉的傲然與蔑視又再度回到那張臉上,嘴角勾起薄薄的笑意道:「小少爺口氣還真大,還是該說你膽子真的肥到連死都不怕了呢!你——!」
  語未歇,周圍突然傳來喀喀聲,像是有什麼哽在喉嚨而發出的聲響,脫離夾縫的大門就近在眼前,然在他們終於走回大廳時,魏家少爺的意念與那些家僕們,一瞬全從四面八方湧入,混濁的雙眼流出膿黃的屍水,正死命朝他們的方向瞪著,佈滿屍斑的四肢,更是在快速移動後肉眼可見的扭曲,奮力不懈地朝他們奔來。
  他們張開嘴嘶啞地叫著,口中的黑氣與膿水洩出,如同掩埋了各種廢棄的泥塘死水被翻攪撥弄,散發出陣陣惡臭。
  伊得忍住想乾嘔的衝動,經玖夜指示朝著大門狂奔,然而他還是晚了,被他靈魂吸引的意念已經在門前等候,如甕中捉鱉般,伸長漆黑的指爪朝他刺擊而來,可就在碰到他的前一秒,紫焰猛地炸出,隔開了彼此的距離。
  「玖夜!」是誰說意念只能待在原來的房裡的?
  他們被包圍了,玖夜煩躁的打了幾個響指,卻發覺本來自己能控制的鬼僕役居然全都失控,是因為宅邸的「正主」在這嗎?但他是怎麼離開那個房間的?
  再次打了個響指,這次轉由直接燒毀鬼僕役,但對於意念,他卻只是出手逼退,真是愚蠢又口是心非的笨蛋,誰能想到看來最認命的人,居然怨氣能重到獨自產生一個怎麼都驅不散的遺憾。
  靈魂吸引著意念,意念隨著靈魂而去,或許是這個原因,導致一直無法離開停屍房的祂能夠離開禁制。
  眼看包圍網越來越小,玖夜撈起緊貼在他身邊發抖的小少爺縱身一躍,穿過重重人牆與攻擊,並再次揮出幾叢烈焰焚盡逼進的鬼僕,趁著空檔閃至通往外界的大門前。
  「玖夜,快,跟我一起!」被放下的伊得拉開大門,轉身對為他炸出一片空地的玖夜伸出手。
  然而狐妖只是噙著笑看著他半頃後,舉起尾巴用力將他掃出門,「小少爺,關於剛才的問題,我拒絕,你呀!還是活著有趣多了,再多給我一些樂子吧!下次可別再亂闖囉!」
  鬼僕役與附著怨氣的意念襲上,玖夜卻像沒事般望著已經被掃出門的他,就像是要將他的影子刻印在眼裡。

  魏家大宅的大門再次關上,這次不再為誰而啟。


  ☐


  伊得醒來時天光剛露出頭,他在宅邸客廳的地板甦醒,昨日的一切宛若夢境一場,但他手臂與額頭被鬼僕役抓過的地方,正泛著瘀青又痛又酸,玖夜甩了他一尾毛後並沒有跟他一起回來,他仍舊獨自一人。
  憤怒地對著空氣怒吼一聲,他衝往自己臥室把之前購買的鐵槌與鐵鏟挖出,既然那隻臭狐狸什麼都不選,那他就幫他選一條最自由的!渣男還想耍什麼帥!
  就在他來勢洶洶地來到一樓右側,竟發覺原本隱藏的房間皆已再次浮出,這次,他試了幾下便輕易打開上次沒造訪過的,左邊的房室。
  裡頭沒有窗戶,且溫度非常寒冷,像是泡在大型冰櫃一樣,滿室塵霉的味道隨著房門空氣灌入瞬間,朝著室外湧出,濕氣與腐舊的氣息嗆得伊得咳著退了幾步,開著門讓氣味散去些,才再次進門。
  這是一間相比於其他房間的空間小上一半的儲藏室,除牆中間立著的矮櫃外,整個空間空無一物,但伊得還是在踏上前時從地面發現一些端倪。
  有一塊特別凸起的地方,經光線照射與周圍地面的顏色深淺有異,範圍完全能容下二個成人寬,他比對一下,憑著印象中紅檀棺的大小,更確定底下絕對有點東西。
  事不宜遲,伊得立馬拿出鏟子與槌子,往地面就是一陣敲打,不下多時,一個看來陳舊的赤色棺木便現於眼前,他緊張的心臟大力收縮著,雖然早有預感,但沒想到真能挖出東西。
  帶著年代氣息的紅檀棺木除了有些塵土,以及挖掘時不小心被他劃出的傷痕外,歷經多年埋藏,外觀意外地還保持著完整與光澤,想想也不訝異,某隻完美主義的狐妖,從裡到外都會將自己打理得帥帥氣氣、漂漂亮亮,因此將自己的「居所」護理得宜,才是他的標準風格。
  紅檀做的棺柩與它的年代一樣沉重,伊得費了些力才將棺蓋掀起,這種東西他是搬不上來,但本意只是想拔釘解放,他相信這個半套玖夜一定能諒解的,就算不諒解,他不介意對方再次顯靈直接來他面前修理他。
  棺裡躺著一隻巨大的獸骨,如人類那般攤開身體的躺姿,後肢的腳踝與胸口上,三只長釘穿透骨骸連同魂魄一同將人鎖在棺中,伊得看著鼻尖微微發酸,這只專情的狐妖,只知道將自己棺木與骨頭保存良好,就不知道他這麼做會讓人心痛嗎?不只是他,他相信那名善良的魏家少爺,也絕不會希望這種事發生的,老說他愚蠢,到底誰才是笨蛋!
  鏽蝕的鐵釘沒他預想的牢固,伊得小心地左右晃了晃,便一一將長釘取出,每取下一根,便覺周身的陰寒驅散幾分,接著是棺蓋與內部的幾個符咒,他隨手撕了幾張,才發覺全已脆化。
  而後他又轉向身後的木櫃,雖然也是沒由來的直覺,但他知道櫃裡也放了東西,可這次他的行動不再容易,手才一碰到把手便有如觸電般彈開,力量之強令他驚呼叫疼,原以為是當初製作封印的道士,直到他堅持打開櫃子後,望見裡頭做工精巧,鑲著金邊與花紋刻飾的木盒,他知道這個盒子,也知道他是在魏家少爺記憶的哪部分出現的,伊得眼眶泛紅的看著那個木盒許久,才再次伸手欲拿起它。
  隨之而來的是更強大的阻力,幾乎要將他的半隻手麻痺的力量。
  「玖夜,是你吧!」他被刺得手臂發麻,又麻又痛還有幾分灼燒感,伊得不死心繼續伸手向它,「玖夜,夠了,該結束了,你也知道不能繼續這樣吧?……可惡,今天就是你要燒斷我的手,我也要終結這一切!。」亦或是同樣被束縛的遺念,都該有個結果了。
  終於,在他碰到木盒時,所有的阻力全數消散,他打開盒子,兩束棕與紫,相互交纏的髮束靜靜躺在裡頭。
  伊得點起打火機,將兩束髮絲分開後燒毀,自此以後,世上再無狐妖玖夜與人類魏家少爺。
  所有的一切就此劃下句點,不過一瞬,連同紅棺的白色獸骨,也在眨眼間化為塵埃。

  隱約間,伊得似乎聽到空氣中傳來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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